因為他的順從,他成為班里的固定值日生,每天放學后留下來打掃衛(wèi)生的學生里必定有他。我上小學的時候,用的桌椅還是那種老式且很笨重的雙人長桌,椅子則是同樣笨重連個靠背都沒有的長條凳,做值日時,我們都是把椅子架到桌子上,然后鉆到桌子底下去掃桌子下的地的。那天輪到我值日,我負責掃地。張雪中看到我在桌子底下鉆來鉆去,就過來幫我。
當時的我是討厭他的,因為他長的又高又壯,天天傻笑還流口水,老師天天都罵他,同學也天天都欺負他,甚至打他,他從來都不還手,也不哭,只是笑。他身上總是臟兮兮的,離他近一點就會有臭味傳過來,所以我總想要避開他,越遠越好。
他從我手中拿掃帚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嫌棄著邊后退,邊把掃帚扔給他,他傻笑著拿起掃帚掃起地來,我正準備轉(zhuǎn)身快速的離開他的身邊時,一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桌子,桌子上的長條椅掉下來砸在了我的背上。一時的疼痛讓我忍不住大哭起來,又想著是張雪中這么讓人討厭的人讓我被椅子砸到的,就更加的委屈,哭的越發(fā)傷心起來。
不知道是真實發(fā)生,還是我后來腦補進去的畫面,我還記得,張雪中在桌子下面抬頭看我時那驚恐的臉,但想我當時哭的那么認真,應(yīng)該不可能去看還在桌子底下的他,可能并不一定是真的,但是這個畫面卻異常清晰,每次想起這件事時總會浮現(xiàn)。
我的哭聲引來了在教室外還沒有回家的同學,很快同學就叫來了班主任,張雪中慌慌張張的從桌子底上鉆出來的時候,正趕上老師從門口進來,老師抓起來了什么東西朝他扔了過來,砸向他,他用手肘擋開了,也許是這樣的遮擋激怒了老師,老師迅速上前揪起他的衣領(lǐng),把他往講臺的方向拽去,嘴里不停的罵著什么。老師扔的東西和罵他的話我完全記不清了,但后面的場景卻清楚的刻在了我的腦海。
老師站在講臺上狠狠的搧了他好幾個耳光,他口中一直念叨著:“我沒有!”“我沒有!”這三個字好似是他每次挨打時的護身咒,只要有人打他,他都會說他沒有,但這是多么無力的申辯,在我的印象里,沒有人因為這三個字而停下手來,老師也不例外,反而因為他的申辯加重了對他的懲罰。
我看到老師一腳踹在了他的肚子上,他倒在地上——哭了。
那是我的映像里,他 一次哭,那么傷心,那么難過,那么幽怨。
老師看到他哭,也愣了一下,但還是把已經(jīng)拿在手里的黑板擦砸在了他的臉上。他臉上紅色的耳光印被白色的粉筆灰覆蓋,和他流下的眼淚混在一起,好臟,可是好痛。
和那些模糊的記憶一樣,我也同樣記不清后來老師對我安慰的話語和送我回家的細節(jié),我只記得我一直哭著,一直到老師把我送回家為止?晌液艽_定,看到張雪中的眼淚之后,我的哭泣里一定有著深深的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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