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最厲害的風:枕邊風 吹沒了一個帝國
前蜀開國皇帝王建,一共有十一個兒子。
長子王宗仁,幼年殘疾,沒有繼位可能。
二子王元膺,本來長子王宗仁殘廢之后,王建一直把他當做繼承人來培養(yǎng),可王元膺其人囂張跋扈,不懂得身為儲君應該韜光養(yǎng)晦,反而和前蜀朝廷里的大臣唐道襲結(jié)了仇。
這個唐道襲,不僅僅朝廷大員,還是高祖王建的寵臣,唐道襲小的時候就跟在王建屁股后邊混,倆人有感情基礎,平時唐道襲說話,皇帝也信得過。
王建要讓王元膺接班,那么唐道襲第一個就會想到,自己和王元膺結(jié)仇很深,當然具體是什么仇什么怨咱也不知道,反正是那種你死我活的仇,如果王元膺以后登基做皇帝,那肯定就沒有唐道襲好果子吃了,新皇帝一來脾氣,新仇舊恨一起算,把自己給殺了也說不定。
因此,唐道襲干脆先發(fā)制人,他跑到王建跟前,控告王元膺要謀反,讓王建一定要小心防范。
如果王建還年輕,那么這種話他多半是不會信的,知子莫若父,他兒子謀反不謀反,那不是一個寵臣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這么一說就能決定的,可是當時王建歲數(shù)已經(jīng)很大了。
人一變老,能力會變?nèi)酰粷,判斷力會失誤,他對外界的感知會不那么敏感,他對人生和權(quán)力的看法更會變得截然不同。
我們常說,老年是智慧和從容的象征,經(jīng)歷多了,懂得多了,和年輕人境界都不一樣。
但是,我們也不能否認,這人一步入老年,其實就代表著身體機能上的退化。
無論青年時代你多么強悍,多么的專注,多么的無懈可擊,只要你老了,歲數(shù)大了,你的整體實力都會面臨到大幅度的退步,有時候甚至就連性格也會發(fā)生較大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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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詩人賀知章有云:
離別家鄉(xiāng)歲月多,近來人事半消磨,惟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
少年人勇敢無畏,敢于拋頭顱灑熱血,老了卻患得患失,恐懼死亡。
年輕的時候追求公理正義,凡事一定要講究個水落石出,歲數(shù)一大,不知道是妥協(xié)了還是看開了,畢生追求只是中庸之道,和光同塵。
十年飲冰,真就涼了熱血。
王建拼搏半輩子才有今天,他凡事只求穩(wěn),穩(wěn)定的享受晚年時光,甚至是穩(wěn)定的死去。
對于個人命運的波紋,他已經(jīng)不再想要轉(zhuǎn)動了。
亂世中豐富的摸爬滾打的經(jīng)歷,使得他這樣的人明白,盡管在平均壽命只有二三十歲的古代,他已經(jīng)活到了六七十歲,可他的生命仍然是短暫無常的,而短暫生命中發(fā)生的一切,既不是幸運,也不是主動,而只不過是一種隨機的可能,一個人永遠也無法追求完整和美滿。
老皇帝一心求穩(wěn)定,唐道襲卻謊報軍情說你兒子要謀反,這謀反是什么,謀反就是下克上,子殺父,王建能受得了嗎?
您別說,還是比較受得了的,這王建在聽到唐道襲的匯報之后,并沒有立刻采取動作,只是起了疑心,打算之后好好調(diào)查一下這個兒子。
說實話,這起疑心還不如起殺心,王建和唐道襲在宮里聊他兒子是不是謀反這個事兒,兒子王元膺在宮外也早就聽說了唐道襲跑到宮里去給父皇打了小報告,王元膺心亂如麻,他生怕老父親聽信了唐道襲的讒言,一紙詔令就把自己給殺掉。
那沒辦法,王建是父親,也是皇帝,你是兒子,可也是兒臣,老皇帝真要是被唐道襲給蠱惑了,認定你就是要謀反,那真是想讓你怎么死,你就得怎么死,想要讓你缺胳膊,保管你少不了腿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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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高壓的情況下,王元膺就打算給自己留個后手,他召集了自己能控制的所有士卒,全都駐守在自己的東宮,那意思很明顯,父皇如果不懷疑自己,自己把士卒撤去,就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如果父皇真被唐道襲給糊弄了,父皇要自己死,自己絕不能就這么死了,自己 不要做秦朝的扶蘇,而是要反抗到底。
妥了,這回王元膺的過激反應算是徹底把自己給送上絕路了。
人家唐道襲正在宮里跟你爸聊天,誣陷你要謀亂,正愁找不到實際證據(jù)呢,你倒好,直接在宮里調(diào)上兵了,這就純屬是不打自招。
這還不算,等到唐道襲匯報完工作從宮里出來的時候,王元膺氣憤難當,更是直接把唐道襲給殺掉了。
換個角度來說,唐道襲這也算是以身殉道,用自己的生命一步一步把王元膺逼到了叛亂謀逆的境地中。
王元膺是在宮里把兵也起了,把大臣也殺了,王建想不懷疑他也難了,老皇帝不再顧念父子之情,立刻派兵鎮(zhèn)壓,王元膺不敵,戰(zhàn)敗逃竄到了民間,還是被捉住殺掉了。
比較搞笑的一點是,這個王元膺,他從宮里逃走之后,其實是可以就此隱居的,蜀中多山,隨便找個地方一躲一藏,自力更生弄塊地種點糧食,這輩子也就這么過去了,可是王元膺沒有這樣的生活,逃竄到民間之后,他竟然成為了一名丐幫弟子,做了乞丐,于是在他上班第一天的要飯途中,他就被士卒給抓獲了。
老四王宗紀,老五王宗智,老六王宗澤,老七王宗鼎,老九王宗平,老十王宗特,這幾位都不參與派系較量和儲位斗爭,屬于是相對來說比較清心寡欲的,尤其是這個老七王宗鼎,王建開國登基之后,他的這些兒子們都在朝廷里擔任要職,只有王宗鼎,不喜歡政治,辭去了所有職務,只在成都郊外僻了處園子,讀書練字種竹子,那日子過得是好不快活。
你要你的天下,我要我的清凈,清風明月兩不相干,悠悠往事,便都隨他去吧。
(王衍 形象)
老大殘疾,老二心急,幾個哥兄弟無意儲位,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老三王宗輅,老八王宗杰,以及老十一王衍。(原名王宗衍)
十多個兒子里,老三王宗輅長得最像王建,子像父,父親很喜歡,所以有心栽培他,老八王宗杰是諸子里最聰明,最能干的,王建對這個兒子也很看好,至于小兒子王衍,年紀太小,不太穩(wěn)重,看不出所以然來,自然不在考慮之列。
這個時候,前蜀歷史上非常重要的兩個女性角色登場了,一個叫做大徐妃,一個叫做小徐妃,這倆妃子,都是王建的愛妃。
我們說,這四川本就是天府之國,純純的好地方,諸葛亮在《隆中對》里就曾經(jīng)說過,說此地“益州塞險,沃野千里”,這里不僅山好地好風景好,人更好,名流雅士頻出,美女嬌人更是不少,大徐妃和小徐妃就是蜀地美人中的佼佼者,其中這個小徐妃更是人間絕色,號稱“花不足以擬其色,蕊差堪狀其容”,意思是鮮花的顏色不能和其比擬,花蕊的精致也不足其萬分之一。
您想想,這得好看到什么程度?
由于這個史書的記載盡僅相同,我們大概可以知道,王建這個最小的兒子王衍,要么是大徐妃生的,要么是小徐妃生的,反正這倆妃子指定都希望王衍能接班。
事實證明,大風狂風龍卷風,都不如老婆的枕邊風,大徐妃和小徐妃白天籠絡大臣為王衍站臺說話,晚上休息的時候就在老皇帝的耳邊猛說王衍好話,等到上朝的時候,宰相張格和大臣唐文扆在大小徐妃的授意之下,也拉著一幫大臣建議皇帝應該立王衍為儲君。
《資治通鑒》在這里的記載十分詳細:
蜀主以為眾人實欲立宗衍,不得已許之,曰:"宗衍幼懦,能堪其任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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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王建明明知道王衍年幼,不諳世事,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料子,但是架不住后宮里的老婆們和朝堂里的大臣們一齊發(fā)力,這就讓王建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讓他以為小兒子王衍真是眾望所歸,猶豫再三,他還是把王衍立為了太子。
立是立了,可王建的心里怎么尋思是怎么別扭,因為他對王衍的能力一直深表懷疑,不巧有一天他路過王衍的宮室,沒聽到朗朗讀書聲,沒看到刻骨學習的太子,反而看到王衍呲著個大牙在斗雞擊球,看到兒子在宮里瘋玩,王建嘆息一聲道:
我歷經(jīng)百戰(zhàn)而建立的基業(yè),這樣的子孫怎么能守住呢?
那么在這個時候,王建就已經(jīng)幡然悔悟,想要執(zhí)行他的plan b了,那就是廢掉王衍,改立賢德而有能力的王宗杰為儲君。
在我們今人的視角來看,這無疑是最合適的選擇,在古人而言,有長不立長,反而要立幼,這也是取亂之道,但是誰也沒想到的是,就在王建轉(zhuǎn)變想法的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王宗杰忽然病逝了,而且是暴斃,
史書上找不到有關(guān)王宗杰之死的任何原因,這位仁兄匆匆忙忙就下線了。
雖然對于兒子的暴斃,王建十分懷疑是不是有什么隱情或是有人搞鬼,可是此時此刻他來不及傷感,因為他馬上也要死了。
多年來王建一直在琢磨,為什么人生可以在某些時候特別漫長,又在某些階段分外短暫。
秋色,秋色,依舊青石難陌,只談人生,最難是歡聚,最易是離別。
帝國停擺,在這一刻,在下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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