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好幾個同學(xué)都在這兒。其實我們原本是慕名宋莊來北京的,想在這種相對比較自由的環(huán)境下搞創(chuàng)作,走出自己的藝術(shù)之路?墒牵嬲叱鲎约旱穆诽D難了,我們還得吃飯過日子不是?總不能讓父母養(yǎng)著我們來圓自己的藝術(shù)夢吧?我們只好像許多先行者一樣,在出名前靠臨摹名畫掙錢維持生計……其實這種臨摹特別簡單,繪畫基礎(chǔ)較好的人都能辦得到、畫得好。尤其是臨摹畫家早期的作品更容易,一般都比較稚嫩一些,即便描摹失真,買家往往也會認(rèn)為是畫家早期不成熟的作品,不去求全責(zé)備……”
“你一張臨摹畫賣出去多少錢?”我問年輕人。
“給老客戶的價格一般都在200元左右,如果是特別定制的稍稍貴一些。我知道,那些畫販子比我們掙錢多,可是生意還得做!我們總不能成天自己四處亂闖去賣畫呀!”
因為談得高興,年輕人還給我透露了一些“絕密”資料。他說,他也直接給拍賣公司送過假畫,給驗貨人好處,并答應(yīng)成交后五五分成。
“拍賣公司明知道是假畫還敢上拍?”我問他。
“假如拍賣公司都象您想象的那么干凈,我就不用臨摹贗品,可以創(chuàng)作自己的畫了!”年輕的畫家一臉無奈的苦笑。
“你的假畫在拍賣公司成交過嗎?”
他笑了笑,沒說話。
○試水拍場,槌下有“陰”
關(guān)于拍賣公司的種種傳聞,記者早有所聞。為了取得第一手資料,記者決定近距離接觸,直接試水拍場。
金秋十月,北京的藝術(shù)品拍賣場可謂是槌聲陣陣、熱鬧非凡,大大小小上百家拍賣公司“你方唱罷我登場”,紛紛拉橫幔、打廣告、印發(fā)宣傳冊,實力強些的公司還會派員帶上高成本制作的精美拍品圖錄,直接到國內(nèi)外廣泛征召買主,并提前幾天將來客接至預(yù)定好的大飯店里免費吃住。與此同時,花樣百出的拍賣品預(yù)展也在京城一些最豪華的場所舉行。記者前后多次參觀預(yù)展,有的拍賣公司還聘請有關(guān)專家直接到展廳現(xiàn)場推介重點拍品,有的則事先將專家對拍品的點評制作成光盤,反復(fù)在展廳里多點播放。
自我策劃一番后,記者拎著自家的兩件藏品——北宋磁州窯梅瓶、南宋定窯劃花粉盒,走進第一家拍賣公司。
第一家是在京城能坐上頭幾把交椅的大拍賣公司,接待我的是一位瓷器部主管。他看過記者送拍的兩件東西后,搖搖頭:“定窯粉盒還不錯,就幾萬塊錢的事,自己玩玩得了。這只磁州窯梅瓶,不好認(rèn)……”
“我問過幾位專家,他們都說東西很開門?”我申辯說。
“呵?都是哪些專家呵?”他話音里明顯帶著嘲諷。我將專家的大名如實報上,其實,其中還有一位專家正是他們公司的瓷雜項顧問。
“是嗎?”主管還是搖搖頭:“不好認(rèn)。您知道嗎,這只梅瓶要是真品,比馬未都(微博)博物館里的那一只還好,得值多少錢?像這樣一只梅瓶,在香港拍過兩千多萬哪?”
“就因為這個,您不敢認(rèn)是嗎?”我追問。
年輕的主管搖搖頭,不再吱聲……
過了兩天,我通過熟人找到一位古董經(jīng)紀(jì)人,答應(yīng)成交后給他15%的介紹費。于是,那人給接待過我的那位拍賣公司主管撥通了電話,我聽見對方問:“那人干什么的呀?你有底嗎?”
這面兒回答:“沒底我能給你推薦嗎?我親戚,開古玩店的!我跟他說了,還按咱們老規(guī)矩走!”
“那你把東西送來吧,那只梅瓶還真不錯,比馬未都的畫花梅瓶好……”
電話交易結(jié)束后,經(jīng)紀(jì)人告訴我,拍賣成交后,要給那位主管20%的好處費。我答應(yīng)了,由他經(jīng)手重新將那兩件瓷器送去那家拍賣公司。
事后,記者算了一筆帳,付完這兩位的好處費再加上給拍賣公司10%的代辦費,另外還要扣除稅費,本人最后所得只剩下拍品成交價的55%。
數(shù)月后,記者又參加了另外一場“拍賣游戲”。
那是一家外省在京注冊的拍賣公司,國批二級拍賣資質(zhì),曾有過多件拍品創(chuàng)下“天價”的紀(jì)錄。比方說一只宋代鈞瓷碗,就曾拍出過2千多萬人民幣高價。一只宋代鈞瓷洗,拍出過7千萬人民幣天價,等等。不知道是我委托的朋友關(guān)系硬還是別的什么原因,這家拍賣公司的門檻倒是不高,我們四五個藏友共送了100多件拍品,以記者的眼光看,估摸著一大半是贗品,真品最多不超過10件。有些“汝窯重器”,都是送拍前臨時去潘家園地攤上花百十塊錢買來的。
奇怪的是,除開少量重復(fù)的器型之外,我們送拍的贗品幾乎全都順利通過驗收。不過,這家公司除開對每一件送拍物品都要收取800——2000元人民幣不等的圖錄費之外,還要按自報起拍價收取5%的宣傳費。我粗略計算了一下:按照這家公司自己編印的圖錄統(tǒng)計,光是宣傳費和圖錄費這兩項收入,就高達兩三千萬。刨開其它支出,這一次拍賣的前期純收入應(yīng)該在幾百甚至上千萬人民幣。換句話說,還沒開拍,這家拍賣公司就已經(jīng)掙錢了,無論拍賣結(jié)束后的實際成交率幾何,對于拍賣公司來說,都是勝券在握,只是掙多掙少的區(qū)別了。
終于等到開拍的那一天,記者第一次親臨拍賣現(xiàn)場。這家拍賣公司的老總說:“因為我是新聞界朋友”,破例給我免費發(fā)了一個參拍號和一張拍牌。其實我知道,我的幾位藏友也通過別的途徑取得了對自己拍品的舉牌資格。
可能沒進過拍賣場的人不清楚,號牌本是來拍場買貨人使用的競拍工具,須事先繳納一定的押金才能獲取,賣方握牌無疑是違規(guī)操作。有了這張牌子,賣家既可以參與自己拍品的競買,掌握自己拍品的成交價,避免藏品在自己心理價位之下成交,又可以在自己的拍品無人競拍的情況下,自己人相互競價,將價格抬高到事先設(shè)定的位置給拍回,為下一次交易取得拍賣價格紀(jì)錄。而取得這種特殊待遇的人,是不需要為假拍付出稅收代價的,換句話說,這種虛假的成交紀(jì)錄,拍賣公司也不會在經(jīng)濟上蒙受任何損失。至于他們內(nèi)部怎么做的賬,記者無從得知。
拍賣會從一開始就高潮迭起:幾十萬元一件的玉器、幾百萬元一件的青銅器、上千萬元一件的瓷器,在號牌的上下起落之中頻頻成交。這么多的天價交易,牌子拿在手上就如同去菜市場買白菜蘿卜那樣輕而易舉。有一件標(biāo)有北宋汝窯字樣的花瓶先是經(jīng)歷了開場的沉默,在拍賣師將要宣布流拍之時,忽然鬼使神差、峰回路轉(zhuǎn),一人舉牌報價后,其它兩人參與競拍,價格從此一路扶搖直上,從十幾萬元一直沖到一個多億的天價成交。當(dāng)晚,這場拍賣會的消息在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的滾動新聞中播出,包括那只一個多億的“北宋汝瓷”花瓶在內(nèi)的幾件天價物品,理所當(dāng)然地亮相熒屏,被全國甚至全世界的觀眾盡收眼底。據(jù)內(nèi)部人士透露,拍賣結(jié)束后,這些高價拍品幾乎無一例外的物歸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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