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日……夜九時,(康)召仆至其室,謂仆曰:“汝知今日之危急乎?太后欲于九月天津大閱時弒皇上,將奈之何?吾欲效唐朝張柬之廢武后之舉,然天子手無寸兵,殊難舉事。吾已奏請皇上,召袁世凱入京,欲令其為李多祚也。”
八月初一日,仆見譚君,與商此事,譚云:“此事甚不可,而康先生必欲為之,且使皇上面諭,我將奈之何!我亦決矣。兄能在此助我,甚善,但不知康欲如何用兄也。”午后一時,譚又病劇,不能久談而出。夜八時,忽傳上諭,袁以侍郎候補(bǔ)?蹬c梁正在晚餐,乃拍案叫絕曰:“天子真圣明,較我等所獻(xiàn)之計尤覺隆重,袁必更喜而圖報矣。”康即起身命仆隨至其室,詢仆如何辦法。仆曰:“事已至此,無可奈何,但當(dāng)定計而行耳,然仆終疑袁不可用也。”康曰:“袁極可用,吾已得其允據(jù)矣。”乃于幾間取袁所上康書示仆,其書中極謝康之薦引拔擢,并云赴湯蹈火,亦所不辭。康謂仆曰:“汝觀袁有如此語,尚不可用乎?”仆曰:“袁可用矣,然先生欲令仆為何事?”康曰:“吾欲令汝往袁幕中為參謀,以監(jiān)督之何如?”仆曰:“仆一人在袁幕中何用,且袁一人如有異志,非仆一人所能制也。”康曰:“或以百人交汝率之,何如?至袁統(tǒng)兵圍頤和園時,汝則率百人奉詔往執(zhí)西后而廢之可也。”
初三日,但見康氏兄弟及梁氏等紛紛奔走,意甚忙迫。午膳時錢君告仆曰:“康先生欲弒太后奈何?”仆曰:“兄何知之?”錢曰:“頃梁君謂我云:先生之意,其奏知皇上時,只言廢之,且俟往圍頤和園時,執(zhí)而殺之可也,未知畢君肯任此事否?兄何不一探之等語。然則此事顯然矣,將奈之何?”仆曰:“我久知之,彼欲使我為成濟(jì)也,兄且俟之。”
此件大約寫作于1899年初。當(dāng)時,畢永年和康有為矛盾已深,寫成后交給了日人平山周,平山周交給了日本駐上海代理總領(lǐng)事小田切萬壽之助。同年2月8日,小田切萬壽之助將它上報給日本外務(wù)次官都筑馨六。它為了解康有為謀圍頤和園、捕殺西太后的有關(guān)活動提供了最確鑿的材料。它所記載的某些情節(jié)也可與其他材料互相印證。例如捕殺西太后的人選,除畢永年外,還曾急催唐才常入京,這正與袁世凱《戊戌日記》所載譚嗣同稱“電湖南召集好將多人”相合。又如它記載康有為告訴畢永年,已派人往袁處離間袁世凱與榮祿之間的關(guān)系,這同《康南海自編年譜》的說法一致。當(dāng)然,也有個別情節(jié)不準(zhǔn)確,例如它記夜訪袁世凱的為康有為、譚嗣同、梁啟超三人,這是因為譚嗣同沒有將全部真實情況告訴畢永年,出于猜測之故。
在《上攝政王書》中,康有為說:“今者兩宮皆棄臣民而長逝矣,臣子哀痛有所終極,過去陳跡漸如煙云。雖然,千秋以后之史家,于戊戌之事豈能闕焉而弗為記載,使長留謀頤和園之一疑案不得表白,則天下后世非有疑于先帝之孝,則有疑于先帝之明,而不然者又將有疑于大行太皇太后之慈。”為了維護(hù)封建倫理,康有為力圖否認(rèn)有關(guān)事實。他沒有想到,這一“疑案”終于得出了違反他的意志的“表白”。歷史是糊弄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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